秋风阵阵,寒凉日甚,海里的蛤蜊却一日日多了起来。
寒露二候·雀入大水为蛤 徐冬冬
好像一位古板严肃的先生,忽然变得轻松幽默起来,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。
这就是寒露二候“雀入大水为蛤”的故事。
故事说,当深秋的寒风吹进了大海,天空飞翔的雀鸟就变作海里的蛤蜊。这个物候特征像不像一个天真的童话?抑或一个逗趣的玩笑?
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一板一眼地描述“雀入大水为蛤”:“雀,小鸟也,其类不一,此为黄雀。大水,海也,《国语》云:雀入大海为蛤。盖寒风严肃,多入于海。变之为蛤,此飞物化为潜物也。蛤,蚌属,此小者也。”
用如此看似客观、理性、朴素的文字来解释小鸟因何变成蛤蜊,像不像一位高手在讲故事时高明地掌控着冷幽默的火候?
古人观察到,在寒露二候的深秋时节,秋风阵阵,寒凉日甚,自北向南的海面也一天冷过一天,空中再也见不到原来那些飞舞鸣叫的雀鸟了,海里的蛤蜊却一日日多了起来——哦,原来是小鸟变成了蛤蜊,跑到了海里,空中翻飞之物变为水中潜藏之物了。
在海边生活过的人都知道,到了寒露二候,加重的秋寒已经使得小小的鸟儿不敢再四处乱飞,而是寻找那相对温暖的地方藏了起来。然而,这寒凉却是海洋生物最好的催生剂和增鲜剂,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开始迎来一年之中最肥美的时节。蛤蜊的品种繁多,历来受饕餮者喜爱。古人对这种现象的观察是精微的,但结论肯定是不对的,大海里的蛤蜊当然不是空中的黄雀变的。
对古人的这个“谬误”,我们不妨从艺术的角度来欣赏。我倒觉得,这个“错误”使得寒露二候“雀入大水为蛤”在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中显得格外特别,因为其他物候特征的观察总结都像学术研究一样经得起推敲,唯有“雀入大水为蛤”充满了想象力,带着天真的童趣。
这种想象力和童趣背后,其实是古人的一种生命观。古人相信天地间的生命是循环往复、生生不息的,一段生命结束之后,会以另外一种形态重新开始。深秋时节,人们发现天上的雀鸟都不见了,同时呢,又发现海边多了很多蛤蜊,于是就把这两种生命现象、生命形态联系了起来。
其实今人不应简单地嘲笑这种联系的无稽,不妨深思这种生命观里,是不是透露出古人对生命浪漫的想象和对一切生命的敬畏呢?这种浪漫和敬畏是不是很可爱呢?
《四季》正是以抽象的笔墨来表达四季轮回之中,对生命浪漫的想象和对一切生命的敬畏。从这点来说,画家觉得古人的灵魂和自己是相通的。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在科学上是一回事,在艺术上又是另一回事,艺术的本质还是对生命的探究。他最赞赏并竭力在寒露二候画作中表达的,最终便是一个“趣”字。
“雀入大水为蛤”的想象妙在有趣,而讲究趣味是中国传统艺术所追求的一个高级境界。无论水墨还是彩墨,“趣墨”都是上上之境。而在寒露深秋里,这个“趣”字尤显可贵。
看宋代婉约派词人柳永写寒露的这几句词:“水风轻、蘋花渐老,月露冷、梧叶飘黄。”“几孤风月,屡变星霜。”“黯相望。断鸿声里,立尽斜阳。”不是文人更易伤感,而是时至寒秋,天气渐冷,日照减少,风起叶落,不可避免地在人们心中引起凄凉之感,容易使人生出伤感、忧郁乃至积郁之情。
这时,一个“趣”字是多么重要、多么难得啊!以“雀入大水为蛤”的童趣之心,乐在其中,在“月露冷”中赏秋寒之趣,在“梧叶飘黄”中赏秋色之趣,在“屡变星霜”中赏秋菊秋华之趣,在“立尽斜阳”中赏秋蟹秋蛤之趣。发现四时之趣,并以趣味之心创造出生活中更多的情趣,这难道不是很高级的浪漫,不是对生命充满烟火气的敬畏吗?
没有趣味之心,是很难真正发现深秋之美的。如果人们能从《寒露·二候雀入大水为蛤》中,感受到秋寒之趣、秋色之趣,那么,画者的心也就欣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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